文:张承旻
图:来自网络
2005年3月,我离开丰县在南京打工,第二年的9月6日,我因在一家餐馆酒后寻衅滋事,将人打伤,被关进了某看守所。后来,我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被羁押了一个月,但在这30天的时间里,我却亲自目睹了一个死刑犯最后的心路历程。
进入看守所号子的时候,是早上9点30分,那也是我真正失去人身自由的开始。
那时候里面的情况比较混乱,很多人睡在一个像是炕的“床”上,为了防止嫌疑犯们自杀,每个人都不准系鞋带和腰带。铁器和刀具之类的,更是属于违禁品,几乎每隔几天,就会被遭到那些武警的突然搜查。
在看守所的每一天,都是非常难熬的,第一,里面的环境特别压抑;第二,里面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每天重复着单调的生活内容,看电视有时间限制,而且还是固定的频道,白天,新进去的嫌疑犯,都要背诵监规。
幸好,在里面我遇到了一个特殊的狱友,因为他既是我的老乡,也是我聊天的对象,使我三十天的时间,过得快了很多。
他叫杨忠成,来自沛县河口镇,因为妻子红杏出墙,他怒而杀了妻子的相好,又把妻子刺伤,在2006年初,一审被判处死刑。他戴着脚镣,每天在号子里走来走去,感觉内心很焦灼的样子。
在看守所,死刑犯还是被列为重点保护对象的,里面的每个人对他都是言听计从,有时他心情不好了,开口骂某个人甚至打某个人几下,大家也没有人敢还口或还手。因为我和杨忠成是老乡的缘故,他对我还是格外“照顾”的,闲暇的时候,他经常和我聊天,说着当年的家长里短。
我们都会说普通话,但我们俩在交流的时候,都是用家乡话,他已经羁押在看守所近两年了。
在和杨忠成相处的日子,我发现死刑犯的心态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绝望的等死。他的思维里总会闪现出一些很奇葩的想法,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自己说不定在哪一天被拉上战场,去执行某项特别危险的任务。有时,他还信誓旦旦地讲,如今国家严格控制死刑犯的数量,自己也上诉了,被改判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我不知道他是自欺欺人,还是因害怕死亡,而生出的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臆想。但作为老乡,我只能随着他的想法安慰他。
看守所的伙食让人无法下咽,但作为死刑犯的杨忠成,却可以享受到其他人享受不到的待遇,他可以放开量的买方便面和火腿肠等食品(其他嫌犯有上限规定),当然,作为家乡人,我是跟着沾光的。
在我所在的号子里,有一个籍贯是山西省三进宫的惯犯,他对我说,像杨忠成这样的故意杀人行为,是没机会改判的。杀人犯被执行死刑,一般都是在国庆节前后,他在世的日子,应该不多了,他的话虽然有些残忍,但我相信他说的话。
9月30日那天,看守所的伙食忽然有了很大的改善,我第一次吃到了红烧肉,饭后,“三进宫”的惯犯悄悄地对我说,预计看守所里明天会有人离开,估计杨忠成凶多吉少。
一般重大节日,都得带走一批,其余的情况下没啥固定的规律。
那天下午,号子里的舍长被所长叫出去,虽然我不知道给他交代了什么,但我隐约感受到死亡气息的迫近。
后来,我才知道,死刑犯被行刑前的最后一夜,狱警一般都会提前告诉号里的舍长,第二天某某要走了,让他多关注一下,防止死刑犯做出过激的行为。
那晚,我睡在杨忠成的旁边,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见我也没有睡着,就趴在我耳旁低语,给我讲述着自己家孩子的事情。
他郑重地告诉我,不管自己是否会改判,我的罪行那么轻,最多判个一年半载,他希望我出狱后,到老家去看望一下他的孩子,帮忙给孩子买身衣服和一些好吃的。
我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出去肯定去看他,让他好好学习,让他走正路。”
同时,他还叮嘱我,哪怕要饭,哪怕在家种地,也不要再做违法的事情了,那种煎熬的滋味,太难受了。
后半夜两点多,杨忠成才沉沉的睡去,他发出轻微的鼾声,把手搭在了我的脸上,我慢慢移开他的手,他的手潮湿而冰冷。
那种冰冷,是死人才有的温度,如果大家摸过死人就知道死人的冷,跟平常的冷,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次日早上5点30分,号子的铁门突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门被打开了,所长走在前面,他的身后跟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武警,这一幕我们似曾相识,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这时,从床上坐起来的杨忠成一把抓住我的手,对我说:“兄弟,我要先行一步了,我昨晚刚跟你说的事,千万别忘了,来生再报!”我点了点头!我俩的手用力地握在一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我们十二位嫌疑人,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后,都毕恭毕敬地站在固定的位置上,所长走到杨忠成面前说:“谢谢你这两年来对我工作的支持,但令人遗憾的是,你的判决最终没能改判!”
随后,所长递给杨忠成一支香烟,他放在嘴里,所长给他用打火机点燃,这时,我看到杨忠成的手有些颤抖。那两个武警,面无表情。
紧接着,两个武警一左一右搀扶着杨忠成,慢慢向外面走去,那天他穿一件藏青色夹克,里面是件白衬衫。他一只手很用劲地提着一根很粗的绳子,绳子下端栓着的是铐在他脚上的铁链,铁链长半米左右,每走一步,都发出哗哗的声音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吸着烟,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心里究竟怎么想,但感觉他走得像个爷们。
几秒钟之后,又是一声你们的声响,号子里的铁门被关上了。
透过号子门口的送饭口,我看到两个武警在帮忙给他卸去脚上的镣铐,估计时间太久了,上面的螺丝都已经生锈,他们最终用锯条锯开的。然后,他跟着所长他们走了,我知道接下来的流程——吃饭、换衣、验明正身、押赴刑场……
之后,在我被释放前的四五天里,再也没有杨忠成的任何消息,号子里的人,也没有人再提起他,也算是一种默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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