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年薪百万，却要跟我AA，我签字离婚俩儿子走人，婆婆气晕了
2024年8月1日。
启明幼儿园的校门口，下午四点提前进入晚高峰。
非普惠双语私立，学费每月五千，不能阻挡家长们的热情。
帝都中产家庭的选择。
林月初推着超负荷地婴儿车，麻利地穿梭在人群中。车上一岁小萌宝，流着口水感受风驰电掣。
电商打折，林月初多买了些纸尿裤和奶粉。因为时疫，快递无法送货到家，都堆在小区门外的公共架子上。
林月初只好强塞进小推车下面，差一点赶不上大女儿垚垚放学。
队伍很长，林月初挥动肥硕的、带肉坑的手，和女儿打招呼。
左手推车，右手去牵娃，车把手上还挂着保温瓶，林月初已经大汗淋漓。
垚垚悻悻地走过来，没理会妈妈的手，垂着头走在前面。
林月初看到女儿的高马尾，甩出单摆的弧度。
多么朝气蓬勃的年纪！
“垚垚，今天上学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啊？”感受到女儿情绪不高，林月初尝试和女儿聊天。
“没有。”垚垚机械地回答，就闷闷不乐的。
“有没有积极回答问题，被老师表扬？”林月初深知，鼓励式沟通的重要。女儿每次都乐于分享，她也从中了解孩子在学校的表现。
垚垚回头，眨巴眨巴，犹豫着，忽然鼓足勇气，“妈妈，你能做做运动吗？”
啥？林月初一时没反应过来。
顺着垚垚的眼神，林月初看到了垚垚同学的妈，贴合的连衣裙，火辣的身材，脚下还踩着高跟鞋。
敢情，林月初被自家四岁的娃，嫌弃太胖了。
无语向天，林月初心里腹诽，谁还不曾是个100斤以内的小妖精？为了你们两个娃啊，生生把自己熬成了180斤的大胖子！
“行行行，妈妈明天就运动。健身瑜伽普拉提。”
“说话算数，今天就开始。”垚垚的扁扁嘴，咧出了笑意，“我要做妈妈的小小监督员。”
有这么贴心的小棉袄，林月初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幸运。
经过路口时，小推车不小心撞上了马路牙子，有两罐奶粉颠簸出来。
身后一辆保时捷猛地刹车，步了小推车的后尘。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
透过车窗，林月初看到了坐在后排儿童椅上的小男孩。
她的心咯噔一下，凉凉。
这辆豪车一看就很酷炫。而林月初又是全责，维修下来，得多少钱？
林月初是五年全职在家生娃、带娃、备孕、再生娃，没有任何收入的主妇。这样说，或许不恰当，至少老公每个月给她一万块，用于家庭开销。但帝都的消费水平，林月初精打细算，几乎也剩不了。
“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看能走保险吗？”
男人拾起了地上的奶粉罐，很得体地放回推车下面。
林月初看见他那张保养得当，相当沉稳俊朗的脸，有种时尚杂志封面人物的既视感。“大姐，我新提的车唉，您可真会挑时候。”
林月初迷惑于他的言行。他的行为很绅士，可说的话，又含着打趣和戏谑。
“那，你说怎么解决，你看我还带着俩孩子。”
男子的目光，在林月初家俩宝身上瞄了一眼。垚垚今天恰好穿着幼儿园的校服，和车里小男孩的一样。
算是校友。
能上的起启明私立学校的，家里经济实力，怎么说也算得上小康吧。
“这样吧，大姐，我看你带孩子也不容易。你给你老公打个电话，让他来商量赔偿事宜。毕竟这一定损，明年保费肯定要涨的。”
林月初明白，错在自己，人家陌生人总不能因为同情心，就承担所有的经济损失。
她拿出电话，当着男人的面，拨了“老公”的号码。
铃声嘟嘟响，就是没人接。林月初急得不行，又拨过去，小宝“哇”地哭出来，垚垚也委屈地说：“我妈妈不是故意的。”
“森森不哭啊。”林月初抱起了小宝。“先生，你看，我老公电话无人接听，你给个快速的解决方案吧，我家孩子都饿了。”
男人打量了眼林月初。二胎妈妈，目测全职主妇，有一双饱满清澈的杏眼，和白皙的脸部皮肤，只是身材完全走了样，肥硕臃肿。这应该是个为家庭付出很多的女人。他也不纠结了，“这样吧大姐，你加我个微信，定损之后，我把赔偿金额发给你。你转账给我。”
只能这样了。
林月初扫了他的二维码，对方头像居然是一锅阿胶红枣乌鸡汤。
ID也很有意思，叫阿汤哥。
仔细一瞧，和汤姆克鲁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他不是追着林月初要赔偿，她一定会不吝赞美他一句。
回到家后，林月初将小宝森森放进围栏，里面有费雪的海马音乐玩偶，Hape情景积木。这个阶段的孩子，处于认知探索期，可以分辨颜色和形状，开始记忆字母和数字。
林月初用最快速度给森森换好尿不湿，冲好奶粉，他可以自己玩耍。
随后她为姐姐垚垚找出绘本，点读笔，切了点新鲜水果和儿童牛奶。不忘了用英文叮嘱一句：“留一只眼看你弟弟。”
虽然英语这些年比重不断下降，但林月初小时候英语可是短板。
哎，这年头，父母的未竟心愿，孩子多多少少要继承一点。
家庭主妇的生活就是这么兵荒马乱，以前一个孩子的时候，林月初还能趁着做饭间隙刷刷剧，听听吐槽大会脱口秀，现在一点时间都没有。
厨房里，瓦煲里还文火煲着汤。两个小时以内的，煲出来的根本算不上老火靓汤。老公嘴很叼，她也觉得也不入味。
随后，林月初插上电饭煲，一边煮饭，一边炒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是她五年时间练出来的。谁说的那句话，我们来自五湖四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真精辟啊！
一切就位，林月初解开围裙，捶捶酸麻的腰。拿出了手机。“阿汤哥”的定损单子开出来了，全修两万多。他走保险一大半，向她索赔八千。
林月初的心在滴血。
第2章 婚姻自由和子宫自由，破产
为了林月初的汤，徐洪涛几乎雷打不动，每晚八点回来，简单洗漱后，端起碗先喝了一口汤。“今天这个鹌鹑汤煲得不错。”
“玉竹百合鹌鹑汤。”林月初将小宝森森抱在怀里，给他塞个磨牙棒，不忘纠正自己老公，“中医五行说，秋天是肺的脏气最旺、功能最强时，老祖宗借天时以养肺。正好这道汤啊，润肺、益气。”
徐洪涛喜欢听林月初讲这些，涨知识。也就这个时候，她拥挤的五官，都会变得更生动。夫妻相处，总要努力发现对方的好，不是吗？他嘴角噙着笑，“我就说啊，这方面你有天赋的。垚垚在房间里做什么？”
“看绘本，《抱抱》。她特喜欢那个大猩猩宝宝。”林月初坚持科学养娃，日常琐碎的家务之外，还要为孩子选择合适的绘本，培养阅读的兴趣。
不过，她今天无心交流带娃心得。眼神闪烁了下，才说：“今天不小心刮坏了幼儿园一家长新提的车，车主要我赔偿。”
徐洪涛还以为她开玩笑，打趣着说道：“老婆大人，你是铜头铁臂啊，连车都能给人刮坏。”
林月初说了事情的原委，其实也挺闹心的，从回来到现在，她都没怎么吃东西。“磕上马路牙子，就要八千块唉，割肉了。”
听到这个数字，徐洪涛放下了碗，捏了捏眉心。飞来横祸，不省心啊。“你也知道现如今房地产不好干，很多开发商资金链断裂，又是换班子，又是裁员的。我们这还算好的，可也欠着两个月工资没发呢。再说，我每个月不是给你一万块吗？”
徐洪涛大学主修土木工程，毕业后在一家房企TOP100，摸爬滚打当上了项目总监。前几年赶上行情好，升职加薪，年入百万。两个孩子，也以父亲的职业命名。大女儿叫垚垚，小儿子叫森森，有土还有木。
林月初全职在家，每个月生活费一万。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垚垚一个月学费五千，这在帝都只能算中等水平，比一般私立双语幼儿园还便宜。徐洪涛说，咱们不比海淀顺义，不鸡娃、不内卷，顺其自然，快乐教育。
家里的开支，大到水、电、燃气、网，柴米油盐、全家人的置装费，小到洗衣液、洗手液、卫生纸都林月初出。
帝都居，大不易。
这还没请保姆呢，家务都是林月初一个人做的。
林月初的心被拧了一个璇儿。
微抬着下巴，心酸连带着眼眶酸，“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带着两个孩子，推车里还好几罐奶粉，滚了出去……”
徐洪涛比了个STOP的手势，“这个你刚刚说过了，不用再说一遍了。”
这是嫌她啰嗦吗？林月初眼底蒙上了水汽，耸了下肩膀，“事情已经发生了，人家现在索赔。我没有那么多，洪涛，你是一家之主，总得拿出个解决方案。”
徐洪涛见她态度决绝，脸色很不好，也察觉到不对味了。“没说不出。你容我缓缓。你先垫一垫，我发了工资，立刻就给你转账。”
林月初没再说话，老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工作十年，徐洪涛已经年薪百万，除了每月付的一万多房贷、车贷，给林月初的生活费，真的已经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了吗？
那天晚上，林月初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八千块钱也不是拿不出来，但那是她从生活费里省出来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添置过新衣服。
暗夜中，徐洪涛拉住了她的手，掀起她的衣角，似安慰。
她心里窝火，也没回应。
却听他咕哝一句：“我都没嫌弃你，胖得跟什么似的。”翻过身去了。
只一瞬间，林月初的眼泪冲进了眼眶。
她为什么胖，徐洪涛心里能没点数吗？
林月初抱着枕头下了床，去了小宝森森那屋，主卧一刻钟也待不下去。
往事如电影，一帧帧在脑海里过。
林月初和徐洪涛是大学同学，属于从校服到婚服的那一款。大学时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毕业后留在了一所城市。
毫不夸张地说，林月初刚毕业时，要颜值有颜值，要学历有学历，有魔鬼身材，有体面的工作。
五年前，她填写辞职申请时，公司领导望着她，那叫一个惋惜。“月初啊，月薪2万多年薪30万，对于一个新人白领，真的不算少了。你是哪里想不开呢？”
事实上，林月初对婚姻的态度很淡，是单亲家庭长大的，父亲很早就缺席了她的生活，她和母亲相依为命。
那时候她就想，婚姻自由是她人生第一理想。
但，人算不如天算，当事人不急家长急。
林月初母亲要过生日了，林月初带着徐洪涛去看她。席间，邱桂芝对徐洪涛一百个满意。
“你们两个啊，这也不结婚，平时开销怎么办？”
这是个挺尴尬的问题，林月初咳嗽一声，说AB制。
两人都出，男方多一点。
徐洪涛没有丝毫影响，回答得彬彬有礼，“阿姨，我也想赚了钱，交给老婆保管的，就是没人给机会啊。”
邱桂枝更加满意，忙不迭给徐洪涛夹菜，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们不结婚，还打算要孩子吗？”
“妈，我才二十七岁。城里这个年纪，不结婚的有的是。”况且，林月初没说的是，她经济独立，财务自由，很满意现在和徐洪涛的状态。
恋爱，多是甜蜜的。
徐洪涛的答案，击中了邱桂枝的心房。他先是夸了邱桂枝的厨艺，转而说：“我呢，觉得人在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我高中同学，不少都当父母了。但我，遇见了月初，这就是命中注定吧。我尊重她的决定。”
看看吧，多么负责人的小伙子，女儿遇见徐洪涛，就是遇见了爱情。邱桂枝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可不想结婚的也是林月初。
“你们这也谈了好几年，彼此知根知底，为什么不结婚？月初，你别总是不急不急的，女人过了二十九岁，就过了最佳生育年龄。”
以前计划生育那会就提倡，优婚优育。等到女人过了三十五岁，那就属于大龄产妇，以后生孩子要做羊水穿刺的。没尊严，还疼。
林月初仰头，望天花板，子宫自由是她的第二大人生梦想。
也许是老天爷都在和她开玩笑吧，她中奖了，未婚先孕。
第3章 残酷的母职惩罚
也许是老天爷都在和她开玩笑吧，林月初“中奖”了。
其实，她和徐洪涛一直都有安全措施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彼此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只是存了侥幸心理，接下来几天林月初工作又忙得昏天暗地，就把这茬忽略了。
未婚先孕，放在很多人身上，都会慌了阵脚。
但林月初，有爱她的男朋友。毕业好几年，也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想打掉，徐洪涛不同意，苦口婆心劝说，拿出了他的解决方案。
他先是贷款，在家里的支持下，买了套他们公司开发的房子。
虽然五环以外，但刚好卡在一六年全国房价大涨之前。
“月初，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小窝了。我不想你和孩子跟着我，还得租房住。我比你想的，准备得更充足。”
当一个男人，拿着购房合同，和一个女人求婚，多半女人都会被感动吧。
林月初把头埋在徐洪涛怀里，水汪汪的杏眼，满是歉意，“对不起，洪涛，我还没做好准备。我妈妈一辈子都不幸福，我不想……”
重蹈覆辙。
徐洪涛呢，以指腹摩梭着她的脸颊，亲她的嘴角，“月初，你不是你妈妈，你这样的好姑娘，值得幸福。而我，也不是你爸爸。我有时候很传统，爱自己的女朋友、未来的妻子不正是好的传统吗？你要相信我。”
在这样的诚意面前，林月初还能怎样？她纠结许久，同意了求婚，以及生下这个孩子。
结婚后的徐洪涛，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后来楼市大涨，也带来了他职场的晋升消息。年薪三十多万的人，转眼就要跻身百万。
年底房子交付，面临装修问题。也就是这个时候，徐洪涛对林月初说：“辞了工作吧，在家安心养胎。顺便盯一下装修公司，你也不想咱家宝宝住进去，就被甲醛荼毒吧。”
林月初自是不同意，但老公也是为了她好，她语气和缓，和他商量：“洪涛，我读了这么多年书，也不是为了当全职主妇的。你处于上升通道，我又何尝不是？领导器重我，我再干几年就会上一个新台阶了。”
徐洪涛刮了下她高挺的鼻子，嘴角都是上扬的，“嗯，我家月初最能干了。可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怀孕了，产假总是要休得，早几个月晚几个月，又有什么分别。你老公现在可是年薪百万了，以后我养你。”
林月初还记得，当初看《喜剧之王》时，周星驰那句“我养你啊”，不仅让张柏芝哭得稀里哗啦，屏幕前更有多少女人为之感动。
他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林月初的生日，“辞职吧，我每个月给你打一万块钱，当是我给你和我宝宝的补偿，好不好？”
林月初有感于老公的无私付出，且当时妊娠反应严重，呕吐厉害，怀孕两个多月竟瘦了五六斤，就同意了，“你买房的时候，我也没有出力，装修就一起吧。”
为了迎接宝宝的到来，林月初在家装时大量使用环保材料、家具，导致预算一再超支。基本上把她工作几年的积蓄都花光了。
坐在小卧室床头，想了很久，林月初回到了现实中。意识到一切的根源是她没有工作，经济不独立，她马上下载了两个招聘软件。
简历还停留在五年前，马马虎虎更新了一下。
林月初以前做的是行销企划类工作，经验还算丰富。输入关键词，发现现在的工资水平，和她工作时，真的差太多了。
没办法，这两年经济也不能比。
她在家呆了五年，想按照以前的水平，是不现实的。
把薪资预期降低了一些，一万到一万五，先把简历发出去。
这一搞，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林月初去上卫生间，看见大女儿垚垚站在门口，揉着眼睛。“妈妈，你房间里的灯亮了很久。”
林月初这才意识到，门没关紧，小夜灯的光渗透出来。女儿也不晓得站了多久。“垚垚乖，去睡觉哈。”
垚垚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我今晚，可以和妈妈一起睡吗？”
为了培养孩子的独立性，林月初平时都是让他们单独睡的。可今天，她注意到了垚垚的紧张、不安，孩子拥有敏感的心，她似乎察觉到了父母的不睦。
林月初说好。
第二天，林月初送完垚垚去幼儿园，给“阿汤哥”转了账，还让他出示了电子报销凭证。
随后，她给母亲邱桂枝打了个电话。
“妈，你能来一趟帝都吗？帮我带几天孩子，我……想去找工作了。”
开这个口，林月初也挺无奈，自己的人生来要老人帮衬。母亲辛苦一辈子，该过自己的安详晚年了。
邱桂枝一听女儿要工作，以为又和老公闹矛盾，顿时紧张起来，“月初啊，咋突然想工作了呢。你在家带孩子不是挺好的吗，不用上班还自在。”
是谁说在家带孩子就自在了？
林月初鼻子发酸。
她不分昼夜，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这两年连旅游也没有了，三百六十五天围着锅台灶脑转。她也想休息，也想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哪怕什么都不做，发会呆也好啊。
母亲却还在絮叨：“月初啊，人要知足。你嫁的多好啊，老公又帅又能干，还乐意养你。”
“是啊，他养我。”林月初笑得苦涩，低头捏着自己腰上的救生圈。
她平时带娃在小区，常听到邻居家老太太抱怨，就算雇个保姆，一个月还得五六千呢。保姆按时上下班，还要双休。
她只有徐洪涛每个月给的一万块钱，哦，下个月的还透支了八千。
只是这话从亲妈嘴里说出来，总透着一丝悲伤。
也许，这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想法吧。
“妈，你就说能不能来吧？就当看看你外孙外孙女，我给你报销路费。”
母亲没办法，同意了。
在母亲没到之前，林月初收到了两个面试通知。她都约到了母亲到来之后的时间。
这年头，公司都裁员，能有招人的不容易。她很珍惜机会，还特意网上了解了两家公司的业务和情况。
只是，她没想到，迎接她的是残酷的母职惩罚。
第4章 工资低、能加班的应届生不香吗
毕竟老公徐洪涛是一家之主，房屋的实际户主，所以林月初还是要和老公打个招呼。“我妈过两天会来。”
徐洪涛有片刻错愕，很快露出笑意。“怎么突然……叫妈来了？我是说，她不是要在老家享清福嘛？”
乡下的老太太，不爱住城里。抬头就是高楼切割的四角天空，住对面的邻居互不相识，活动半径基本小区内外一公里。不如回老家自由自在。
林月初捏了捏额角，疲态显现，“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让我妈来帮帮我。”
徐洪涛绕到沙发后面，帮林月初揉太阳穴，体贴又细心。坦白说，那一刻林月初挺内疚，因为她瞒着他要找工作，不想全职在家带孩子，而他已经竭尽全力照顾好这个家。
“妈周末来吗？我去接她。”
“不是，趁着最近疫情放缓，可以走动，就订了最近的车票。谁也说不准过几天又是什么状况。”林月初解释道。
穴上的手指一顿，林月初听见呼气之声，徐洪涛说：“那我没办法接咯，不好请假，压着一堆活要做。”
地产行业有“金九银十”的说法，他这个时候忙，林月初也能理解。“我妈又不是第一次来，到时候我给叫个车就行了。”
寻思了一下，林月初试探问一句，“洪涛，你说以后咱们请个保姆怎么样？”
徐洪涛直接坐回了沙发上，目光打量她，他很敏感，“月初你不对劲儿啊，请保姆可不是小事。无形之中每个月得多六七千，而且万一是个不称心的，我同事家……”
他巴拉巴拉一大通，林月初接收到了讯号，不愿意。“我知道，那肯定找有责任心的啊，考核之后上岗。我就是寻思啊，也不能一辈子不上班，你压力也怪大的。”
“男人养家，天经地义。”他笑了。“压力，我也得扛着啊。”
得，顺竿子就上了。
**
邱桂枝来的第二天，林月初就去面试了。
为了这次面试，她特意找出了压箱底的西装，发现根本穿不上。
太天真太尴尬了，自己尺码增加了多少，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嘛。
对着镜中这臃肿的身材，林月初扪心自问，就算自己是HR，都不会要这样的员工。
“看来，得减肥啊。”
林月初还记得自己一胎之后瘦身的惨痛经历，那时候她处于哺乳期，特别容易饿，大白天的能看见星星。好不容易减下来，怀了二胎。
最后她找出了产后瘦身带，势必要把这坨肥肉塞进去，勒得快要窒息，满头大汗。
邱桂枝抱着啃手指的小宝，也心疼自己。“你就穿日常衣服吧，宽宽大大地遮一遮。那好几十斤肉，放在砧板上都赶上半扇猪了。”
“妈，不要这样打击我嘛。”
林月初最后的倔强，破产。
换上了廓形衣服，她提着自己的小包，冲出了社区。
九月的风灌进身体里，瞬间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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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初要面试的，是一家公关公司，主要做活动发布、事件营销，还会有一些宣传策划。和她以往的工作经验，契合度还算蛮高。
HR是个年轻男人，具体来说，是个很妖娆的男人，左耳朵上还有颗亮闪闪的耳钉。
她没有歧视的意思，因为也知道这个行业有些人，和她们普通人，审美不一样。
HR上上下下打量了林月初半分钟，蹦出一句话：“坦白说，你的样子很不公关人哎。看你简历说，你在家带娃……五年。”
他比了五个手指，“说吧，除了带娃你还会干什么？”
这一刻，林月初感受到了浓浓的歧视。是的，女人成为妈妈，忍受着高负荷的家务、育娃，在多数人眼中创造了零价值，还要忍受来自职场的歧视。
这，就是赤裸裸的母职惩罚。
林月初在HR眼中看到了这种情绪。
但她还是要争取。“我拥有五年营销企划的经验，服务品牌覆盖了地产、汽车、快消、母婴多个品牌。虽然营销的环境在变，但本质……”
没等她把话说完，HR打断了她，“那是五年前，你刚入行的时候，还是传统纸媒大行其道的天下；在你离开时，双微一抖已经诞生。知道现在市场环境和传播语境发生了多大变化吗？在过去的五年里，公关又发生了什么？跨界是未来的趋势，你有多少人脉资源？”
哦，资源。
HR的落脚点是资源，林月初还有资源吗？
大学同学，前同事，前上司和前下属？生娃后联系次数屈指可数。
只有一个沈楠，算是她的统一战线。
“我希望，贵司给我一个机会，去证明我自己。毕竟，我要的也不多。”
“大姐，你要的不多吗？你知道应届毕业生啥价吗？五千块钱，让加班就加班，说熬夜就熬夜，你行吗？”
林月初还想争取。
她刷抖音时，看到的95后、00后可不是这样的。职场上HR敢欺负的，都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有房贷、有车贷的打工人。换了Z世代，说深一点，人家就要辞职不干了。
HR没有再给她机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司的，面试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意识到，自己必须走出舒适圈，适应残酷的现实。
“林月初，加油。不是你不好，公司招人也要高适配度嘛，总有适合你的。”她给自己打气。
后来她又面试了两家创业型公司，都以失败告终。
一个HR直言不讳地说：“我感受到了你对这份工作的渴望、热忱，以及做出的妥协。但光有这些是不够的。说白了，假如你是老板，你愿意找一个四五年没上过班的已婚女人吗？隔三差五孩子病了要请假，家长会要请假，公婆住院了要请假，参加活动要请假。那工资低、脑子灵活、年轻能使劲加班压榨的应届生不香吗？”
林月初只有苦笑的份。“我也是985大学毕业，脑子足够灵活，我能一年做出194道老火靓汤，不信做不好你们的岗位工作。”
这回轮到HR笑了，“那你应该去面试厨师，我会乐意去你的店消费。”
不，林月初不想再做饭煲汤了，不想再忍受永无止境的烟火气。
离开时，林月初收到了母亲的电话，她说小宝森森发烧了，正在医院。
HR说得很对，如果林月初现在入职了，也是要请假的。
第5章 小宝生病，夫妻剑拔弩张
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林月初风风火火打车去妇幼保健医院。
可是帝都的交通，似乎为了和她作对。不分早高峰晚高峰，就是一个“堵”字。
坐在后排座的林月初，望着前方的车水马龙，时而翻一下手机，望眼欲穿。
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愣是开了两个小时。
好不容易跑到医院，接到母亲电话，他们已经回家了。
是徐洪涛把孩子接走的。
林月初没再打车，晚高峰已经来临，她坐上了人潮汹涌的地铁，脸被挤得快要贴在了玻璃窗上。
那一刻心里回荡着一首歌，“北上广不相信眼泪”。
回到了家，林月初在玄关柜那换了拖鞋，消毒洗手。
家里气氛很凝重，母亲抱着哭唧唧的小宝，森森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垚垚也躲在姥姥身后，拽着衣襟，可怜巴巴的。
至于徐洪涛，脸上带着阴沉和冷肃。
“森森怎么样？医生说什么了？”林月初伸手接过孩子。
“这天气忽热忽冷的，容易感冒。医生给挂了盐水，烧退了。”邱桂枝拧着眉回答，而后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他在医院哭得多可怜。”
林月初拍拍母亲的手背，带孩子责任大，尤其当着徐洪涛的面儿，她不想母亲顶着太多的压力。可看到森森脑门上还埋的针，她不禁眼眶一红，孩子还那么小。“开药了吗？”
已经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母亲垂着头，声音闷闷的，“开了点。但医生说了，孩子太小了，不好喂。还是点滴来得快。”
“医生可不就是图省事嘛。实在不行，把药混在奶粉里就成了。”这事林月初以前也干过，她轻抚着小宝的头。
一声突兀的“咕咕叫”，打破了这一刻的平衡。垚垚抬眸，眼底水汪汪的，说了句“妈妈，我饿了。”
林月初扫视全家一眼，敢情，都没吃饭呢？“你们……”
一直沉默的徐洪涛，终于开口了：“林月初，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带孩子的？孩子饿了没人做饭，小宝发热你不在家。你去做什么了？还有什么事情比你的儿女更重要吗？”
从恋爱到结婚，徐洪涛都是一口一个“月初”、“宝贝”，这样连姓一起叫的，还是头一次。
“我……”声音哽咽在喉咙里，孩子生病，林月初这个当妈的，比谁都难过。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况且还是抵抗力弱的小孩子，她唯有以后更加尽心尽力！
邱桂枝手上得空了，往厨房而去，“我去煮点面条吧。”
徐洪涛却还没完，他一手指着孩子脑门，那是扎针的地方。“我说让孩子晚点断奶，增强抵抗力，你非要狠心给断了。月初，我不求你辛苦工作，补贴家用，你把儿女照顾好就行了。你连这都做不到呢？”
从医学上来说，让孩子吃满两年母乳是最理想的状态。可现代女性多数会在产假后重返职场，吃一年母乳已经很好了。
林月初做到了，她对两个孩子都做到了。为此，她的胸下垂严重，不复当初完美圆润。
最让她愤怒的，是徐洪涛的心口不一。
她还记得他曾经的失望，他说下垂太厉害了，不比当初啊。现在他又苛责她，不给孩子母乳喂养。
林月初瞄了眼桌子上的茶杯，内心有一头暴躁的狮子，在叫嚣。她的难过，她的不开心，全写在了脸上。
她冷哼了一声，“你凭什么要求女人又要母乳喂养，又要保持胸部挺翘呢？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这一刻，林月初非常失望。
“月初啊，少说两句吧。”邱桂枝充当和事佬。她最怕夫妻不和，以前林月初父亲暴过她，她看到夫妻吵架都会恐惧。
“妈，一会我做饭，你先进房间，我和洪涛说些话。”林月初让母亲抱着孩子进次卧。因为接下来的对话，将很不利于亲子关系。
邱桂枝担忧地看着女儿，不会动手吧？因为女人天然力气小，处于弱势，吃亏的永远是女人。
林月初用口型说，没事。
她们进了房间，林月初转向我老公：“徐洪涛，说话要讲良心的。为了下奶，我当初放弃了辣椒自由。煲了多少汤，又喝了多少汤？两个孩子都吃足了一年母乳，我这个当妈的，不亏欠任何人。”
徐洪涛耸耸肩，哼了声，“生儿哺育，不是天经地义吗？我只是希望，你多花些心思在孩子身上。今天的事，下不为例。”
林月初仰着头，还要她怎么样呢？已经三百六十五天奉献给家庭，给孩子了，怎么到头来，还是个不讨好呢？她很想问一句，“请问队友，你都做了什么”。
她没有说出口，便只是委婉提到：“那个《爸爸去哪儿》播了好几季，你得空可以找来看看。”
孩子的成长，光有妈妈是不够的，爸爸也要参与进来，而不是只做工具人。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徐洪涛瞥了一眼。起身，他将搭在沙发边上的西装挽在胳膊间。“我有个会议要开，不在家吃饭了。”
说着，大步流星地走了。
林月初听着巨大的关门声，怔忪了好一会。又加班啊？也是，今天没有煲汤。
吃完晚饭，俩个孩子睡去。
林月初戴着塑料手套，开始刷碗。
邱桂枝站在推拉门那开导她：“月初啊，别气了。夫妻相处，就像牙齿和舌头，哪有不起矛盾的，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脑海里电光火石，林月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追问：”妈，你除了给我打电话，还给洪涛打了吗？”
“打了，这大城市的路线这么复杂，我也找不到医院啊。不过洪涛也是相当给力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
就冲这点，徐洪涛在邱桂枝这儿，已经是模范女婿的代表了。
“不是说最近工作忙吗？不到半小时，这么快？”林月初喃喃重复了一句。
而后，她找出了垚垚上学用的跳绳，向着室外走。
跳绳减肥，全身均匀受力，很适合她这种大只的。
“你累了一天，不睡觉做什么？”邱桂枝问。
第6章 阿汤哥原是开汤馆的
三年前，垚垚满周岁。
林月初准备重返职场，并瘦身。
当时上顿减脂汤，下顿掉秤羹，外加瑜伽普拉提划船机，苦熬三个月，算是把这一身肥肉抖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Sigh，一朝重回新手村了。
十几分钟后，林月初大汗淋漓，手握着跳绳，在花坛那喘粗气。
难怪现在生育率这么低，年轻人都不要孩子了。
单是老母亲减肥这一项，就是个浩大的工程，让无数人望而却步了。
支撑着坐在花坛上，林月初随意地浏览微信朋友圈。
孩子已睡，难得片刻的自由。
都市白骨精的大学同学兼室友——沈楠发了一条在茶卡盐湖的照片。
青海的天气真蓝啊，湖水湛蓝湛蓝的，宛如人的眼睛。沈楠的剪刀手指向天空，脸上都是笑意。
羡慕啊。
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背着行囊，说走就走。
林月初随手给点了个赞。
沈楠那边微信马上就过来了。“哈罗，虎妈大人，难得今天有空，光临我的朋友圈啊。”
林月初苦笑，她算哪门子虎妈，人家虎妈可是把两个孩子送进了哈佛，难度系数太大。她充其量只是“家庭煮妇”吧。
她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嗨，阿楠。”犹豫了一秒钟，林月初开口。“我，想回去工作了，你怎么看？”
对方那边，似乎传来了拍桌子的声音，她得到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回，为什么不呢？你当初辞职，我就是反对的。大好的青春、大好的前途不要，回家带孩子，你说你亏不亏？重回职场这件事，你老公怎么说？”
林月初扯了下唇角，是一丝笑意，最起码她的朋友支持她。“我还没和他说。这不，你是铁杆闺蜜，先告诉你。”
沈楠就是个人精，听出了她的弦外音。“这说明，我在月初心里还是最重要的。不过我得提醒你，现在经济形势不比之前，你又两耳不闻窗外事五年，嗯就是，要调整好心态。”
不愧是好闺蜜，阵痛针提前打上了。
林月初“嗯”了一声。“知道了，我在招聘网上看了一圈，已经意识到了。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我家俩宝……”
当初林月初和沈楠说全职带娃，沈楠啧啧了好半天，为她的前途担忧。“当初我就说，就算是请保姆，也不能不工作的。女人啊，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月初，是不是徐洪涛他……”
林月初连忙打断了她，拍拍自己的脸，呼了口气，“你别胡思乱想，我们挺好的。我就是单纯想换一种状态了。天天被鸡毛蒜皮的事烦着，心情不美丽。就是有责任心的保姆，也不好找。”
“你不着急，就慢慢找。你如果急，只好找阿姨帮忙了。”
林月初捏捏眉心，母亲已经来了，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还是要和老公摊牌的。
手指向下滑动，意外看到了一则招聘广告。
“老火靓汤店诚聘大厨，要求认同我们的文化理念，对靓汤有独特的见解。我们为爱而煲。”
林月初“哦”了一声，原来那个向她索赔的男人，是开饭店的。
地址，簋街。
二环内，胡同里。那里的胡大小龙虾是一绝。不过自从有娃后，林月初已经许久不吃辣了。
这个岗位适配性倒是很高，但林月初从来没想过，将厨师作为一项职业。算了，再看吧。
第7章 大市场再度相遇
白露已过，秋分未至。
森森的感冒见好后，林月初的精力，再度集中到了求职上。
想找好工作，先要好形象。
减肥大计提上日程，她首先想到的是食减。
垚垚满周后，林月初花了不少时间，研究各种低脂轻食、减肥汤羹，琢磨出了一些路子，收效颇丰。
现在不过是再来一遍。
哼着不着调的“卡路里”，林月初翻开橱柜，抽出了十几个袋子，多半空空如也，少数余有一些残渣。
“这也太费了吧，感觉上次买还没过去多久呢。”她唧唧咕咕，很是怅然。
邱桂枝抱着森森走过来，看着女儿系着围裙，在一堆塑料袋里翻来翻去。“这是找啥呢？”
“作料，煲汤用的。看来得去采买了。”林月初叉腰，利落地解开围裙。
邱桂枝眼睛一亮，小碎步到客厅里，在玄关柜上拿起一张单子，献宝似地给女儿，“永辉超市大促销，除生鲜外，一律满两百减五十，适合囤货。”
女儿闲着在家不赚钱，生活开支能省一点是一点。
林月初看了一眼，眯眯一笑，“妈妈真是省钱小能手！不过呢，我要买的是煲汤用的中药材。超市买不齐，价格还贵。嗯，得去大市场上。”
邱桂枝倒是见到女儿，每次煲汤放很多乱七八糟的药材，她不懂，也记不住，只是觉得挺好喝。靠着餐厅的椅子坐下，顺抚着森森的小后背，“你说，我们这代人，算是彻底没用了。按你们的口味，连汤都不会做了。想你小时候，上顿萝卜白菜汤，下顿白菜萝卜汤，也那么长大了，哪像现在这么讲究？”
林月初绕到邱桂枝身后，小拳头轻轻敲，“妈，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吃得精致一点也没毛病。咱们老祖宗讲究药食同源，小小汤里有大文章，好汤还要靠好食材。我这一身的肥肉，还指望它去减呢。好喝又健康。”
做汤能做出这么一大堆道理，邱桂枝也是服了。“你说的集市远不远？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有点远，带着森森不方便。我一次性多买一点，可以撑很久。妈，你在家呆着吧。”说着，林月初拿起了北面阳台的购物车，手机装到小钱袋里，戴好了口罩，换上运动鞋子。“尿不湿两小时换一次，妈你别抱了，放在围栏里自己玩，我走了。”
林月初挥手，出了家门。
虽然入秋，但秋老虎却还没散去，天气依然炎热。
在丽水家园外的公交站等车，四十分钟后，林月初到了五环边的石园大市场。
市场面积相当大，分了好几个区，蔬菜水果、水产海鲜、牛羊肉、干果蜜饯。
林月初目标明确，直奔作料专区。
菊花状的银耳一片乳白，见之令人心喜；杏仁颗颗籽粒饱满，百合片片装在簸箕里……
真好。
林月初常用的中药材有二十多种，今天会是收获的一天。
不过她没有马上买，左看看右瞧瞧，正所谓货比三家，成色、品质、价格择优而入。只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霍山石斛咧，道地原产，最后半斤，收摊了。”
石斛号称中华九大仙草，与灵芝、人参、虫草齐名。而各地所产的石斛中，尤以霍山铁皮石斛质量最佳。
林月初之前在网上买，十克的价格，差不多五十。
抓了两颗在鼻尖嗅嗅，好好闻。“老板，怎么卖？”
“大姐，我这马上收摊了，不散卖。半斤，给你包圆价，八百块吧。”
八百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每次也用不了那么多。
林月初讪讪，觉得有点烫手，“那个，太多了，我们自家煲汤用不了这么多。你给我称……一两行不？”
即使一两，林月初也觉得贵呢。要是说几钱，她怕老板会掀柜子了。
“老板，我全都要了。”
一个低沉的、有磁性的声音，传入林月初耳朵。她“咦”了一声，有点熟悉。顺着看过去，那不是上次和她索赔的饭店老板吗？
第8章 搭顺风车，她身上有烟火味
一支骨节分明的手，指向了柜台上的霍山石斛。男人也看到了林月初，恍然间觉得很熟悉，“大姐，是你啊，真巧。”
林月初扯了下嘴角，管谁叫大姐呢？是个女人都不想被人叫做大姐、大婶、大妈。她是胖了些，可不是老。想到那转过去的八千块，她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呵呵，世界真小。”
林月初抬腿要走，市场大得很，总归还有别家卖石斛，她也不是非此不可。
“你买石斛……是入药吗？”君子不夺人所好，如果对方确实急需，男人也不介意与她分享下。毕竟，他们的孩子也算同学。
“入药就去同仁堂、保和堂了。”林月初甩甩手，“没事，我再随意看看。”
男人也没再纠结，收了老板的石斛，转账。“这批石斛质地不错呀。”
老板拍胸脯，露出一口白牙，挺自豪的，“那是，说了霍山道地产的。今天石园大市场，我家独此一份。”
走出去的林月初，顿了下脚步，“那就是买不到咯。”
算了，本草那么多，也不差这一味。
逛大市场不同于超市的乐趣就在于，选择更丰富，那些商品仿佛少了一层工业化加工和包装，多了些山野田园的质朴可爱。
当然，最重要的是，还可以砍价。
似林月初这样的家庭煮妇，买东西精打细算、“锱铢必较”、乐此不疲。
挑了二十多种本草药材，林月初又转去果蔬区，一通买买买。直到购物车塞得满满当当。
一手叉着腰，一手擦拭额头的细汗，林月初发出啧啧之声。“这还没买海鲜肉类呢，七百多就出去了。钱可真不禁花。回头去超市再补吧。”
她要戒荤，老公孩子可还要吃呢。
出大市场门口时，好巧不巧一个火龙果掉落，滚了出去。随后身边响起紧急刹车声。
人不能两次同时踏入一条河流，林月初却两次掉落东西，引发事故。
衰神附体吗？她扶额。
向着车子看过去，不幸中的万幸，这次没有剐蹭。男人靠边停车，下来拾起轮胎前的幸运果儿，递过来。“没坏，还能吃。”
“对不起，谢谢啊。”林月初满脸尴尬，怯怯问，“这一次……不用吧？”
问的是不用赔偿。
“嗯，运气比上次好。”男人得体地笑笑，他穿着休闲的深蓝色POLO衫，生得儒雅，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很舒服。“大姐我看你好像买了不少药材。”
“我姓林，可以叫我林女士。”林月初忍不住纠正他。说完又有点后悔，为什么这么傻，告诉他自己的姓做什么，遇见他就倒霉。可说出来的话，到嘴边又变了。“我买的药材，用来调味的。”
男人大大方方伸出了自己的手，“你好，林女士。我姓汤，高汤的‘汤’。你买的药材，不会也是煲汤的吧？”
是啊，就挺巧的。
林月初搓搓手。她无心与他交谈，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亭。“那，我过去了。”
“欸林女士，你的东西这么多，坐公交太折腾了。如果不介意，可以搭我的顺风车。我送你到启明幼儿园可好？”
大概考虑到，她会说不顺路，汤逊直接说出了幼儿园，孩子们上学都就近。
这实在是一个贴心的建议。
林月初手扭了下脖子，因为拿的东西太多，她又肥胖，后背已然全是汗水，粘腻腻的连着衣服很难受。
私家车吹空调，肯定比挤公交爽利。
可他们又不熟，无功不受禄，况且他们中间还隔着八千块的“仇”呢。“不用……”
“林女士是怕我，意图不轨？”
且，林月初忍俊不禁。就她，又没财又没色的，人家图啥？就当八千块收的利息。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后备箱。”
汤逊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帮着林月初把购物车放进去。
林月初则自己坐进了后面，副驾驶是不合适的。
通过后视镜，汤逊看了眼林月初，踩下了油门。
“林女士，平时自己煲汤吗？这可是个相当耗功夫的活啊。”路上要二十分钟，汤逊便随意聊着。
“可不是，一锅好汤三小时以上。”林月初不想回答，可嘴上没把门的，也许对方很有共情力，能引导人说出心里话？“加上准备食材，还要更久。”
“在这个快餐时代，人人外卖，还有人愿意花三个多小时，这么用心地煲一锅汤，非常奢侈，难能可贵。”趁着红绿灯，汤逊转头，“林女士，冒昧问一句，你以前学过吗？我是说，厨师。”
“学厨师，找蓝翔？”林月初下意识地问，随即捂嘴，这哪跟哪啊。“没有，我自学成材，婆婆帮我启蒙。嗨，其实就是瞎做。”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她想起来，对方可是开饭店的。以人家的专业判定，她大概就算小学生水平吧。
“看食材，可不像哦。”工欲善其事，必先备其材。汤逊自认为，阅厨师无数，她的身上有烟火味。“你是全职在家吗？有没有想过，重返职场？”
咦，难怪他请自己上车，莫非打算就地招聘？
“你也看到了，我家娃那么小。”
应了那句话，“拿起砖，就不能抱你；放下砖，就不能养你。”工作与家庭，林月初选择了后者。
车厢里似乎响起幽幽叹息，汤逊笑道，“为了家庭，你牺牲了很多呀。”
有那么一瞬，酸涩苦楚充斥了林月初的眼眶。
大多数人只看到，林月初嫁了好老公，全职在家，带带娃做做家务，就过上了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见了两面，看到了她的付出和牺牲。
她别过头去，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车厢陷入了沉默，两个人也停止了交谈。
启明幼儿园到了，车子靠边停下。汤逊如绅士一般，将购物车拿出来，“林女士，不瞒你说，我是开饭店的，目前正在招聘做汤的师傅。如果你有兴趣，欢迎来试一试。”
第9章 去上班？一堆理由等着她
汤逊向林月初发出了邀请。“如果你有兴趣，欢迎来试一试。”
不，没兴趣。林月初在心里默念。
十多年寒窗苦读，不是为了当厨师的。
“谢谢你汤先生。两个人既然组建了家庭，总是要有人付出的。或许等我家娃大一点，我就顺理成章回归职场了。”
汤逊并没有纠结，他也只是提议，随即他到后备箱，大方将霍山石斛分一些给林月初。“听你的意思，要买……一两？你付我一百好了。”
林月初看分量，足有一半了，只要一百，是她赚了。
“谢谢。”她便拿出了手机，转账。微扬着头，冲他粲然一笑。
在她接过石斛的刹那，旁边有一辆车驶过，司机摁了一声喇叭，车子发出尖锐的声音。
林月初回头，依稀看见人影，徐洪涛吗？
还没到下班时间。
推着购物车，林月初欢喜回去，还没进家门，声音便传了过来。“晚上我们喝霍山石斛南北沙参汤。”
此时，徐洪涛已经脱了正装，换上居家服。“这几天，我要居家办公。”
莫非时疫又严重了？还以为太平了呢。
林月初讷讷地“哦”了一声。
邱桂枝走出来，“森森睡着了。那个，刚刚居委会过来通知，小区出现了密接，接下来封控一周。只许进不许出。孩子都接回来，大概要改上网课了。”
看来，求职计划又要搁浅了。
**
林月初接回了垚垚。晚饭时，她做了霍山石斛南北沙参汤。
考虑到老公和母亲的口味，她加了一斤猪瘦肉。
猪肉先汆水，撇去上面的血水和浮沫。而后冷水下沙煲，文火炖了两个小时。
徐洪涛一直把自己关在主卧里，防止孩子打扰他。只在吃饭的时候，出来一会功夫。
“今天的汤特别好。加了……石斛吗？”徐洪涛说，汤很对他的胃口，他赞不绝口。
林月初照例，先安顿森森坐餐椅，围上围嘴。他有专门的宝宝餐。
小家伙高兴，抓着勺子在坐位上一窜一窜的，幸好绑住了动不得。
又给垚垚盛饭，“多吃胡萝卜，眼睛会感激你。还要多吃蔬菜，不然就像妈妈一样咯。”
垚垚胳膊伸长，“我要吃肉肉。”
林月初做完这一切时，徐洪涛已经喝了两碗。
她眨眨眼，给自己盛了些，小口地喝。“嗯，石斛可是宝贝，明目、滋阴，还有养颜功效。”
价格也相当华丽。
汤水占肚子，这样饭量无形之中就会减少，达到减肥的功效。
“今天，那个人，是谁？”徐洪涛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看来幼儿园门口的，真是他。她提着笨重的购物车，他都没停下来帮她一把。林月初无声一笑，坦荡荡说，“垚垚的同学家长，顺路就载我一程。坐公交少不得折腾呢。”
徐洪涛看着妻子，圆圆的脸，肉乎乎的手。怎么可能呢？
“人情债，最难还。这个尺度，你自己把握。”
这是提醒她不要贪小便宜吗？“我心里有数。”
徐洪涛吃完了，撂下碗筷，“我待会还有个视频会议。居家办公不等于放假，我倒是情愿去上班。哪像现在，工作和休息彻底没了边界。”
他又回了主卧。
林月初懂，言下之意、弦外之意，别让孩子打扰他，他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邱桂枝看着满桌子狼藉，各种盆盆罐罐碗，食物残渣到处都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七八口人呢。“你带孩子去吧，我收拾。”
“还是我来吧。吃完就坐着不利于消化，还要减肥呢。”
这就是家庭煮妇的生活，离不开锅台灶脑。
麻利地收拾好一切，已经半小时后。林月初瞄了眼手机，徐洪涛给她转了账。一万元，附带一句话，“九月生活费，老婆大人辛苦了。”
手指握紧了手机，指节微微发白。
两个孩子的大叫声，让她一起玩乐高，也听不见了。
只有生活费，不包含那八千。
果然，自己犯下的错误，要自己承担。
“妈，你看他们一会。”林月初走到主卧边，敲门，里面反锁了。
一分钟后，门开了。“不是和你说了，一会要开视频会议吗？”
林月初停在飘窗上的小办公桌，MAC电脑里，并没有开腾讯或钉钉。“洪涛，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我想去上班了。”
她平静地叙述这件事。
“开什么国际玩笑？”徐洪涛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
“我的意思是说，现在的人才市场行情，你不了解。多少大公司、互联网的独角兽，都裁员，成千上万的。”
“行业不景气，企业能活下来就烧高香了，还招人？”
“再说，你在家呆了五年，技能都生疏了，一时间也不好找。”
“再说，你去上班，俩孩子谁来管？森森他才一岁。”
林月初垂着头，抠手指，她说了一句话，徐洪涛回了一箩筐。这么多理由等着她。
“我的意思是，找保姆。我创造的价值，总归要高于保姆的薪水吧。”
“那真不一定。一个好保姆，七千以上。可问题是，知根知底的保姆，哪那么容易找？那新闻上保姆虐待孩子的，比比皆是。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徐洪涛摇摇头，扶着林月初双肩，“月初，孩子的成长时光，是最宝贵的。你也不想错过吧？”
第10章 舌绽莲花，说服老公
什么都能等，唯独孩子的成长不能等。你一眨眼，她就长大了。大家的思维里，大概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注定有人要牺牲。
徐洪涛说，“月初，你也不想错过吧？”
情绪在翻滚，早该想到他不会同意的，林月初想据理力争，发泄她的牢骚和不甘。但，她知道，那于事无补。
深吸了一口气，林月初挤出一朵还算自然的微笑，声音平和，“洪涛，你，没有视频会议吧？是不是被孩子吵了一天，脑袋嗡嗡的，想安静一会，独处一会？”
被揭穿了，徐洪涛也未见窘迫。他揉了揉太阳穴，显出一丝疲态，“可不是？想到你天天都处于这样的状态，老婆大人辛苦了。”
这一刻，徐洪涛恢复了温柔，依然是那个体贴的、暖心的丈夫。
林月初拉着徐洪涛的手，在椅子上坐下，“其实，也没有那么苦了。你说得对，我见证了宝宝的许多瞬间。”
说着，她拿出了手机，打开相册，里面除了煲汤照片，都是孩子的。
“看，这是垚垚满月的时候，可爱吧。不过你那天加班到下半夜，回来的时候，酒气熏天。我知道，男人在外做事业，要应酬。”
“这是垚垚三个月零二十天，她学会了翻身，像个球一样，从床这边，滚到床那边，我录了视频。”
“六个月的时候，垚垚会坐了，像个小大人。”
“九个月时，会爬了，蹭蹭可快了。”
“满周的时候，她会走路了。还记得吗？我们特意说好了，一起给孩子抓周，我准备了小玩偶、音乐盒、马克笔，还有代表土木工程的小木条，她抓了小木条呵呵笑。可惜，你不在。”
接下来，林月初翻到了一张自拍照，看起来像在临时搭的棚子里，母女同框。
“垚垚上幼儿园了，我大着肚子，去办理手续、排队，陪着垚垚面试。那天还是周末呢。”
正如徐洪涛所说，多少个宝贵的瞬间啊。可——问题是，你，徐洪涛，作为孩子的爸爸，参与了几次，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徐洪涛满怀歉意，无言以对。不过他很快想起什么，嘴角一弯，“上次森森发热，我总算及时赶到了医院。”
哦，这是徐洪涛仅此一次的在场。
“那天和你发火是我不对，我该体谅你的难处的。看在我在医院忙前忙后的份儿，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不提还好，一提，林月初蹙了蹙眉，转而又笑问：“我还想问你呢。你这个大忙人，平时给你发微信都不回。怎么森森病了，你这么快就到了？”
林月初接到电话，马不停蹄赶过去，路上还折腾了两个小时呢。他难道长了飞毛腿，还是原本就在附近？
徐洪涛被她看得发毛，眼皮抽搐了一下。她察觉到了什么吗？他转移了话题。
“这几年，家里全靠你操持。我刚上任时，你不晓得我压力有多大。人家公司凭什么付你年薪百万，那你势必要创造二百万、五百万乃至更高的价值。我每天如履薄冰，全身心投入其中。”
只是后来，位子坐稳了，也习惯了。反正家里有月初，她会把所有事情都搞定。
“月初，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自认为做得还可以。一没有出轨，二没有家暴，生活费每月准点打卡，对你和孩子也算尽心尽力。我要怎么样，你才能满意呢？或者我辞职，回家当奶爸？”
什么时候，不出轨、不家暴，这些本该谨守底线的品质，成了值得炫耀的闪光点了？
林月初勾唇笑笑，手抚在胸前，“洪涛，你是一个好爸爸，对工作尽职尽责，供他们衣食无忧。现在，我也想给孩子做一个好榜样。言传身教嘛，用行动告诉她们，妈妈也是有梦想的，妈妈也追求独立、自由和美丽。我，想要工作。”
话说到这份上了，徐洪涛便已明白，妻心如铁啊。但他也有小九九。“我支持你，追求你的追求。但前提是，孩子要有人管。现在时疫这么严，大家都呆在家了，保姆去哪找？找来了保姆，你妈妈怎么办？这些都要考虑清楚。”
这些都是现实问题，短期内也无法解决。但得到了徐洪涛的同意，林月初觉得万里长征迈出了一步。“等时疫不那么严重，保姆和工作一起找。找到合适的保姆，就把我妈送回老家。”
安抚下了林月初，徐洪涛呵呵笑道：“如果你也能赚年薪百万，我巴不得回家，相妻教子，做一个咸鱼煮夫。”
**
一周后，丽水家园终于解封。在笼子里呆了一周的徐洪涛，迫不及待去上班了。
而林月初，收到了好友沈楠的邀请。
“金秋九月，正是丰收的季节。我们金色生态谷的采摘季拉开了序幕。欢迎林月初女士呼朋引伴，拖家带口，高高兴兴，前来打卡旅游。”
看着微信上不太正经的话术，林月初扑哧笑了出来。
哦对了，沈楠毕业后，也去了一家地产公司。林月初还服务过她们。这也是两个人能保持这么持久友谊的其中一个原因。
只不过，沈楠她们公司，转型很早，干起了文旅地产，在京郊拿了千亩大盘，发力智慧生态农业。这个盘，到如今已经开发运营了八年。
林月初对着手机发送语音，“这个季节，都有什么可采摘的呀？”
沈楠回复相当快，“我们生态谷有脆梨、马牙枣、葡萄、欧李，哦还有板栗。”
光是听名字，林月初已经要流口水了。
沈楠又补充，“小孩子过来，还有一些研学的内容。比如节气对于农作物的影响，了解植物的收割、加工之类的，适合你家垚垚哦。”
林月初笑笑，要么说养孩子费钱呢。平时兴趣班，周末短途游，假期夏令营、冬令营，这是看准了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啊。
她翻了下手机日历，中秋将至，放三天假，刚刚好。
“看了下时间，中秋前的日子就不错哇。九月十九，我且举家去叨扰。”
“Welcome。”
**
林月初和徐洪涛说了这件事。
“这个时间不行啊，项目上要搞促销活动。中秋到十一，都不行。”
房地产的“金九银十”，徐洪涛屡试不爽。
林月初原本也没打算他能去，她的真实目的在于，请款。
“现在这种情况，长途游是不指望了，只能寄希望周末郊县玩一玩。但孩子还是要看世界，涨见识啊。现在去度假，都附带研学的。”
徐洪涛明白了，这么看来，让老婆去上班，也不是坏事。她赚了钱，就不会向他开口了吧。
“说吧，多少？”
林月初比了两根手指。两千。“另外，车子给我开咯。度假地在平谷郊县呢。”
车程一个小时，公共交通那就猴年马月能到了。
徐洪涛也答应了。
九月十九，林月初带着母亲邱桂枝、垚垚和森森，直奔金色生态谷。
项目的入口是一个超大的拖拉机精神图腾，代表着项目的核心理念。
旁边的石碑上刻着字迹：“我们理想中的城市，不要像墨迹一样污脏，它们终将长成夏花绚烂，绿意蓬勃，每一片都闪耀着，熠熠生辉的金色光芒。”
第11章 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一座村庄
充满诗意的句子，象征着“美丽乡村”的美好寓意。
生态谷的入口、停车场处，训练有素的保安和管家，引导着客户进入。
林月初停好了车，抱着森森，邱桂枝牵着垚垚，一眼看到了等候的沈楠，虽然戴着口罩。
老朋友相见，隔着一米，沈楠在虚空中做了个拥抱的姿势。目光落在两个娃娃毛嘟嘟的大眼睛上。“哇哦，欢迎参加‘大手牵小手’金色生态谷一日游。欢迎垚垚和森森小宝宝。”
垚垚礼貌打招呼，森森拍着小手掌，咯咯地笑。
林月初环顾着远处，青山苍莽，连绵起伏，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看了眼身边的母亲，“你这边环境真好，我妈和孩子都很喜欢。”
沈楠眼眸弯弯，亮晶晶的，这是她选择的工作。一个她热爱的，并且成就她的职业。“谢谢阿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一个村庄’，我觉得特别好。所以没事儿的时候，多带孩子去自然里，村庄里玩玩。”
林月初一直自诩科学育娃，书籍看了也不少，可是这个“村庄理论”，她就没听过。看来，要多与人交流，不能坐井观天啊。“到底是坐到高层的了，这谈吐、这见地……”她竖起大拇指。
沈楠“这不是希望你们多来打卡几次嘛。”
“那，请沈女神，前方带路。”
金色生态谷占地几千亩，包罗万象。采摘园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不过，见惯了超市里摆放的蔬菜瓜果，第一次见到挂在树上的，鲜嫩的、饱满的、多汁的水果，垚垚还是兴奋地要跳脚。“妈妈，我要那个梨子。”
她个子小小，够不到那么高。
林月初就把她抱起，摘一颗，抬手要吃，被林月初拦住，“垚垚，还没有洗过呢？”
垚垚眨着眼睛看沈楠，求助似的，“沈阿姨？”
沈楠的心都要萌化了，自诩单身加丁克的她，也抵挡不住人类幼崽地卖萌。“垚垚，虽然阿姨这边的水果，都不加化肥，天然无污染，但也不能直接吃哦。”
邱桂枝拿出了保温杯，“垚垚，看姥姥的。”说着，将一个梨子冲洗了一遍。
还没等垚垚接，就被森森抢了去。天晓得，一周岁的孩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垚垚做了个鬼脸，说了一句“坏弟弟”，却没有去抢。
邱桂枝忙说，“姥姥再给垚垚洗。”
梨子还是好摘的，最难的是板栗，外表有很多刺，果实就藏在那里。
摘累了，沈楠带着大家去了温室大棚，在这里，三岁以上的孩子，可以在专业人员指导下，自己种一棵植物。
垚垚一马当先，拉着姥姥去体验了。
林月初抱着森森，和沈楠畅叙。
“刚刚没说，你好像瘦了一点。”沈楠用胳膊肘戳了下林月初。
无论什么女人，什么场合，被人称赞瘦了，总归是高兴事儿。林月初也不例外。“就一丢丢啦，真的是，长时容易掉时难，任重道远。”
沈楠捂着嘴巴笑，“你多往我跑跑，登登山，种种田，一准瘦下来。”
林月初没好气地给她表演一个翻白眼。“纸上谈兵啊，这么老远，况且我也不是善财童子。”
提到了“财”，沈楠犹豫三秒钟，问：“那，新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这堪称和减肥一个难度的活计啊。“林月初挑挑眉，胖乎乎的脸，都变得滑稽了一些。“各种被嫌弃，被质疑。有HR上来就问，除了带孩子，你还会做什么，真的好伤自尊呦。我后来逛了一下知乎，发现同道中人还不少。这就是真实上演的母职惩罚。”
瞧着林月初虽心酸，仍强自隐忍的模样，沈楠拍了拍她的肩膀。“错过你，是他们的损失唉。总有一个好职位，等着你。”
这句话说出来，大抵沈楠都不信吧。
林月初想到了什么，嘿嘿笑了，“说起来，倒是有个金主，给我递了橄榄枝，你猜猜哪一行？”
沈楠猜不出。“我可知道你，斜杠主妇。”
斜杠，自然不是一道杠，多项技能傍身。
“是厨师啦，让我去做煲汤的大师傅，我谢谢咯。”林月初戏谑地说着。
沈楠看着温室箱那边，垚垚还在和师傅学习种植，小孩子充满好奇，眉眼认真。“你要这么说，我现在的工作，还是农妇呢。成天和农业打交道。月初，咱们读书时可是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大厨怎么了，做好了美食，天王老子都拜倒在你的汤羹下也不一定呢。”
这个说法，令人振奋，林月初“咦”了一声，“还挺有道理。不过，地点挺远的，在簋街。时间都花在路上了。”
时间成本确实是，不得不考虑的要素之一。
“不过地铁挺方便的。”沈楠补充。“月初，你知道这两年最难干的是，什么行业吗？”
虽然林月初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徐洪涛还是会经常唠叨的。“旅游、航空，嗯，其实我觉得IT互联网也挺难的。”不然巨头们不会咣咣裁员。
沈楠点点头，“一个硬币，总有两面嘛。一方面，现在长途旅游是不景气，可大家都向往诗和远方嘛，所以你看，短途游、亲子游就崛起了。还有个行业，是餐饮，大家都居家办公，聚餐、外卖的机会也少了。”
“可换一个角度，在这种情势下，还在招聘的餐厅，说明什么？业绩好，有前途啊！民以食为天，你进去了，说不定比互联网赚得还多呢。”
林月初的心思活络起来。沈楠的话，像一盏灯，在她心间点亮。本有些迷茫的她，重新振作起来。
“那我就去簋街走一趟。尽人事，知天命。他们未必真的用我，我就继续干老本行。总归天无绝人之路。”
心结解了大半，垚垚拿了一个土培的花盆过来，“妈妈，这是我种的植物。以后可不可以继续种，垚垚好喜欢呀，要种一个大大的植物园。”
林月初看着软糯的孩子，怎么舍得拒绝她？“那怎么行呢？别的小朋友还要种呢，没有那么大的空间。”
却听得沈楠幽幽道：“我们还有共享丘田。每个人可以领十平米土地，种自己喜欢的植物和水果。不过只限业主。”
哇哈哈，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
一座艺术与商业相结合的购物中心，拥有一条全国最长的室内步行桥，236米。
此时，天桥上，一男一女戴着口罩，隔着一米而站。
女子上面穿着宝格丽的卡其色格子风衣，里面是宝姿连衣裙，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脚上是七公分的高跟。她身子倚着栏杆，高跟翘着，时而身子扭动一下，更显纤细曼妙，余光瞥向一米外的男人。
“你终于舍得出来见我了？”声音中带着幽怨。
“不是我不来见你，实在是……我们小区被封控了。一周不得出入。”男子解释。
女子向男子这边小心平移，眼睛里装着小鹿似地。待接近时，用高跟鞋从后面，轻轻踢了下男人的腿，一触即分。“我们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男人看起来，是个善于打太极的，认真贯彻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
女子骄哼一声，跺跺脚，“是舍不得你的糟糠之妻，还是两个可爱宝贝呀？”
是糟糠之妻吗？男人想着，当年谈恋爱时，也是明艳动人的系花啊，奈何岁月这把杀猪刀！
“小萌，你还年轻，未来……还会遇到很多人。比我英俊的，比我富有的，比我体贴的，眼界放宽一点，你会发现不一样的天地。”
女孩子气呼呼的，水汽蒙上了眼，更增楚楚可怜的韵致。“可他们，他们都不是你！我认定了你，就只有你。”
“我不值得啊，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男人垂着头，像似做着巨大的心理斗争。
“那我们，到底算什么？你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吗？”女孩子直视男人的眼眸，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
男人像一个讲故事的人，娓娓道来，“我只是个正常的男人，渴望爱，也会犯错。我说这些，也不求你体谅或理解，但我衷心希望你过得好。以后……别再……”
女孩子忽然上前，抓住了他的脖领子，踮起脚尖，隔着口罩kiss他。
分开时，她看着他眼底的光，“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舍不得我，你只是一个比较理性的人而已。我看上的人，不会轻易放弃的。”
“希望你有一天不会后悔。”男人拉住了女孩子的手腕，向着商场人少的地方。在一个拐角，没有摄像头的地方，他将人抵在了墙边，手臂高高举起。他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三十多岁依然沉稳隽逸的脸庞。他的头，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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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色生态谷回来后，林月初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微信头像阿汤哥发了一条信息。“我想，工作本无大小高低之份，每个行业都有做到极致的人，我愿意尝试一下。”
汤逊收到了信息，打了个响指，迅速回复，发来一个地址。而后问，“明天方便吗？”
这也太心急了吧。林月初笑着回复，“老板，明天放假唉。”
后天是中秋节。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哦，我忘了。越是放假，我的生意越好。”
“秋分那天吧。我准备一下。”
怎么准备呢？林月初选择背菜谱。
在过去的几年中，她最夸张的时候，一年煲汤194道。她从新手村直接晋级大佬，成了老火靓汤高手。最起码她是这样认为的。
对方凭什么留下她，自然是精湛的厨艺，以及汤。
三天时间，巩固复习，足够了。
**
九月二十三日，秋分，林月初背着单肩包，乘坐地铁进了二环。
簋街是几条美食街的总称。这里上至满汉全席，下至八大菜系，中间烧烤火锅小龙虾，一应俱全。
林月初按照指示，进了胡同。幽深的巷子，古朴的建筑，令这里充满了时间的印迹。
关闭导航，“广府靓汤”到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午饭点已过，而晚饭还未开始。
见到有服务员，林月初问道：“请问，汤先生在里面吗？”她和汤逊提前约好了的。
服务员还处于懵逼状态，朝着收银台店长哪里一指。
收银台那边正在登记，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戴着厨师必备的高帽。
林月初心里打鼓，这个职位这么抢手吗？如此多的人，势在必得？
第12章 老火靓汤PK广府靓汤
林月初来到了簋街，这家广府靓汤前。
她以前和徐洪涛去过广府旅游，夜晚乘着邮轮，欣赏珠江的浩浩汤汤和参天的小蛮腰，也曾走过那些老街，宛如穿越百年开埠时光。这家餐厅的布局和装饰，就走的广府复古风。
要不要给汤先生发个微信，告诉一声她到了？
正犹豫着，就看服务员和另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男人穿着灰色的休闲短袖T，戴着斯斯文文的灰框眼镜，右嘴角处有一颗“小红痣”。
他打量了一下林月初，吃惊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即淡定问：“你是来面试的？”
林月初理解那种眼神，她的吨位吓到他了，这大概就是重量级人物的悲哀吧。“嗯，我找汤先生。您……怎么称呼？”
男人嘴角扬了扬，笑意真诚，“我姓包，是……负责本次招聘的，你可以叫我包先生。规则有人和你说了吗？”
开门见山，直切主题。
“我刚到，还没。”
包先生指指身旁的服务员，“你给她简单介绍一下，十五分钟后集体赛开始。”
服务员引着林月初，穿过一进院落。藤架上蔓延着牵牛花，粉色的、紫色的开得正盛。藤下还有休闲座椅，很适合邀请一两位知己，畅叙交谈。
随后，两人来到后厨。厨房内部，开阔轩敞。食材分区，有条不紊。
本店大厨像门神一样，审视着应聘者。
两个应聘者绕了一圈，说“好了”。
服务员解释：“凡是应聘我们餐厅的，要现场煲一锅高汤。食材任选，我们提供，不要让你的竞争者听到你的配方哦。填写完食材清单，交给我们，准备就绪后开始煲汤。时间是两个半小时。大厨和包总品尝后，以味道最佳者胜出。然后就可以谈待遇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林月初咂吧咂吧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样的考核，公正又公平。“你说得很清晰了。让我想，一分钟。”
大脑高速旋转。林月初原本只打算试试，餐厅的考核，却激发了她的胜负欲。不做则已，要做就做最好。
怎么才能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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