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菜市场,老李蹲在一筐韭菜前,手指轻轻掐断一根嫩茎,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还差把火候",他摇摇头,把韭菜放回筐里。旁边卖菜的大姐直乐:"老李啊,你这挑韭菜比挑女婿还上心!"老李嘿嘿一笑:"急啥?好饺子得用好韭菜,差一天都不行。"
袁小饺的后厨里,王师傅正盯着案板上的面团发呆。年轻学徒小王探头探脑:"师傅,这面都醒了一个钟头了,能用了吧?"王师傅伸手在面团上按了按:"还差口气,再等等。"小王撇撇嘴:"人家连锁店用机器和面,三分钟就搞定..."王师傅眼睛一瞪:"那你咋不去连锁店打工?"后厨里顿时笑成一片。
这年头,连谈恋爱都讲究"快餐式",谁还愿意等?满大街都是"三分钟上桌""微波即食",袁小饺却偏要跟时间较劲。老板娘张婶常说:"好东西都是等出来的,急不得。"她包饺子的手法特别,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饺子边就翻出一排整齐的褶子,像小姑娘的裙摆似的。有顾客夸她手巧,她就笑:"这有啥,包了三十年饺子,闭着眼都能捏。"
后厨的墙上挂着张老照片,三十年前的小摊子,几张破桌子几条板凳。那会儿袁小饺还是个路边摊,老袁夫妻俩天不亮就起来和面剁馅。现在铺面大了,可老规矩一点没变。韭菜要等长老李点头,面团要醒到王师傅说行,就连煮饺子的火候都得看张婶的眼色。有熟客打趣:"你们这儿吃个饺子,比等对象还费劲!"老袁就乐:"好饭不怕晚,好对象不怕等。"
去年有连锁店想收购袁小饺,开价能买下半条街的铺面。老袁抽着烟直摇头:"钱是个好东西,可有些东西钱买不着。"他指着墙上那张老照片:"三十年前我媳妇跟我说,要包就包最好吃的饺子。这话我记到现在。"收购的人走了,店里的小伙计们倒是一个没少。小王现在也学会了看面团,虽然还总被王师傅骂"手比脚笨"。
立冬那天特别忙,张婶的女儿从外地回来帮忙。小姑娘手快,一会儿功夫就包出一大盘。张婶拿起一个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褶子捏得太紧,饺子该喘不过气了。"女儿不服气:"妈,您这要求也太高了!"张婶没说话,拿起一个饺子轻轻一捏,饺子皮立刻舒展开来,像打了个哈欠。"看见没?好饺子得会呼吸。"
有个老主顾每周都来,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一份韭菜馅饺子。他说三十年前第一次来这儿吃饭,就是相亲。那会儿穷,俩人分着吃一盘饺子。现在老伴走了,他还是每周来,就坐那个位置。有次他喝多了,拉着老袁说:"你们这饺子啊,有股子人情味儿,跟老伴包的一个样。"老袁给他添了碟醋:"趁热吃,凉了就不香了。"
冬至那天特别冷,店门口排起长队。新来的顾客抱怨等太久,老主顾们倒是不急不躁,三三两两聊着天。排在前头的大爷跟人吹牛:"我吃他家饺子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呢!"后头的小年轻不服气:"吹吧您,这店才开三十年。"大爷来劲了:"三十年咋的?我吃了二十八年!"大伙儿哄笑起来,热气在冷空气里结成白雾。
后厨的玻璃上蒙着层水汽,张婶的女儿偷偷在上面画了个笑脸。王师傅正在训小王:"擀皮要转着擀,你当是擦地板呢?"老李拎着新摘的韭菜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今儿的韭菜绝了,嫩得能掐出水来!"老袁站在门口,看着排队的人群,呵出一口白气。三十年前那个小摊子,如今成了这条街上最热闹的铺面。时间过得真快,可有些东西,还是慢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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