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嗒……”清脆而短促的声音下,手起针落。手三阳线、上腹区刺激线、膝外线、腰脊沿线、背中线的皮肤上泛起如蚊子叮咬的微红点状。约10分钟后,3岁患儿小小林(化名)的腹痛缓解了。针后服中药,2天左右,风寒疏散、化气运脾,获痊愈。
施针开方的是福建中医药大学附属人民医院(以下简称福建省人民医院)李学麟主任,他鹤发童颜,指头捻三寸银针,淡定、从容,眉宇间透着和善与睿智。
▲李学麟主任医师为小儿施飞针术
2006年后,他从福建省人民医院儿科转入传统内科,接受医院振兴传统中医的任务,不少家长仍慕名找他。李学麟是福州苍霞洲李氏中医儿科学术流派第三代传承人,他的祖辈几代人用中医治病,百余年来,在国内外颇有影响,拥趸众多。
民间口耳相传的“苍霞洲李氏”
高热、咳喘、泻痢是小儿临床常见的症候,往往起病急、发展快,令家长手足无措。早年间,民间口耳相传,“福建省人民医院有李氏中医,一帖药即可退热”。久而久之,李学麟就有了“李一帖”的称号。
早年,李学麟的门诊病人中有三分之二以上都是孩子,当中以热性疾病居多。有慕名而来的“新粉丝”,也有多年“老粉”。
说起李学麟的民间称号,还有“李石膏”“李附子”等。石膏为清热泻火之良品,但早年临床上真正用石膏及大剂量治热病的并不多。李学麟分析小儿病情多以温病的理论为指导,他认为,小儿外感之病多以风热为主,即使初感之时是风寒所致,但由于小儿体系纯阳,邪易热化,因而整个趋势热象突出,用药方面则以辛凉、辛寒为主,当中擅长使用石膏,用量多时达到 120克,退热快捷。
得此类名号,足见其遣药精悍。不仅李学麟,苍霞洲李氏主张“有是病而用是药”,认为只要辨证准确,应果敢立断,以阻断病情瞬变。尤其在治疗急危重症时,他们的认证可谓娴熟而敏捷,用药可谓迅猛彪悍,力挽狂澜,救危急于俄顷之间。除了清热泻火擅用石膏,在小儿润肠通便、止咳化痰方面的遣方用药也自成一家,疗效显著。
遣药精悍基于辨证准确,而中医经典、名家经验的学习与临床经验的积累是准确辨证的基础。出身中医世家,李学麟从小对中医中药耳濡目染,十几岁就跟随父亲、兄长门诊、抄方、学中医。
回忆自学中医的过程,李学麟语气里透着对中医浓浓的热爱:“起初最感兴趣的是针灸,第一次看病用的就是针灸,给老师同学针灸缓解病痛;17岁时,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卫生常识》这门课当中的针灸知识。”
“急难重症,飞针回春”
“急难重症,飞针回春”是该流派的另一大特色。
飞针疗法是针灸疗法的一个分支,早在祖国医学典籍《黄帝内经》中就有记载。随着历史变迁,飞针疗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散在民间,濒临摒弃失传。闽派苍霞洲李氏儿科学术流派传承人融合民间疗法、家传秘术及多年临床经验于一炉,整理编写了《小儿飞针疗法》一书,将飞针疗法规范起来。
曾有一个来自武夷山的7岁女孩因患“脑膜脑炎”持续高热、昏迷一个多月,在省某三甲医院住院治疗,出院时仍神智不清,高热不退,几疑将会成为植物人。经人介绍转福建省人民医院找李学麟求治,当时,李学麟接诊发现,女孩仍痴呆,体温在37.0~38.5℃之间波动,不时惊厥,施以飞针疗法三个疗程,并辅以中药,第三天女孩就能下床进行轻微活动,其病情的突变出人意料,引起轰动。调治1年后,女孩重返校园。
“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小女孩已长成大姑娘,每年还会来复诊。”李学麟脸上洋溢着笑,深感欣慰。
飞针疗法不仅在儿科中具有显著的疗效,临床每见小儿急性、热性、进行性或慢性等实证,包括高热、惊痫、昏迷、疼痛、呕吐、泄泻、疳积、脑瘫等,多先予飞针术,其效神速,而且在成人身上也起作用,可以治疗头痛、颈椎酸痛等神经类、肌肉关节疼痛。
“常有医生来跟我学,我甚至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但只要他肯学,我都愿意教。”近几年,李学麟组织举办全省学习班,把飞针技术系统地推广开去。
“不设门槛,只要愿意学都可以参加。中医要发展,除了要包容,还要开放,让更多人学中医,学精学透。”李学麟说。
“粉丝”妈妈让女儿学李氏医术
在探访李氏中医儿科流派时,一张照片令人印象深刻。照片上,李学麟坐在一群学生中间,双手环抱胸前,背部靠在椅子上,以最自如的姿势与学生交谈,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学生,期待着学生们对病案各抒己见。
照片中的场景,在百余年前也曾出现。只是,主人公是李学麟的父亲李子光——在街头的茶摊上,20岁左右的青年李子光与一些福州中医名家谈笑风生,他用心记下他人分享的病例病案。那时的“聊天”相当于现在的沙龙,在你一言我一语中,传扬中医诊病的精髓。
中医学术流派的传承,早年多是家学传承,之后在临床中传扬开去,李学麟也是这样。而现在的中医学子更多是,步入中医院校、学习中医理论基础后,才参与临床,进而传承中医。在李学麟的主张下,他许多学生往往“提早”参与临床,林冰至是其中“特殊”的一位。
2020年,1991年出生的林冰至已跟师李学麟11年,读福建中医药大学的第一年暑假,她就自发跟随李学麟门诊,平时课余就到门诊跟师,边上课边实践,如今是省人民医院传统内科的一名主治医师。
她比别的同学更早接触临床,缘于她与李学麟有一段“奇妙”的缘分。她告诉记者:“我妈妈是老师的粉丝,从我初中起,她就常说起李学麟主任为她治病,疗效显著。我爸见我妈的身体在老师的治疗下一天天好转,觉得十分神奇,所以在我报考大学时就推荐我报考福建中医药大学,希望我跟师李学麟,传承他的医术造福更多人。”
如今,福州苍霞洲李氏中医儿科学术流派已传承5代,当中,李学麟的学生陈少东、徐永红、闫超、陈文玲、林国清、赖长沙等,均在省内三甲中医院从事内科、儿科临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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