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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境损害大脑未来健康

泰然健康网
2024-12-22 11:36

生活中一些较大挑战所带来的压力，不仅让人们三两天内很难走出来，这些逆境还可能给人们此后的人生蒙上阴影，产生持续性的负面影响。

比如，对抑郁症的研究表明，这种精神疾病是生理、心理、社会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生活中经常遭遇较大的压力事件，就可能增加此后患病的风险。

2023年，荷兰的认知神经科学家对百余名青年的大脑影像分析后发现，人生逆境会给大脑留下稳定而独特的印记，广泛地改变大脑形态。对个人来说，更大的脑体积收缩对未来的焦虑症状具有预测力。

悲伤的小男孩。研究表明，一个不幸的童年会加剧成年不幸的风险。视觉中国|图

这一发表在《自然神经科学》（Nature Neuroscience）的研究表明，大脑确实会以不同方式适应社会环境中的逆境，对个人而言，要想预测和理解精神病理，有必要考虑逆境给大脑神经所带来的长期影响。

然而，没有谁的一生都能一帆风顺，即便有幸度过了足够幸福的童年，成年后独自面对人生挑战时，也难免会遇到一些难过的坎。因此，如何更好地理解不同人生阶段里逆境的健康意义，可能关系着每一个人的精神健康。

持续的影响

最近，多国研究人员合作开展的一项临床心理研究，就全面分析了童年和成年时遭遇逆境对人们精神和认知的影响。通过梳理二十多年的观察数据，研究人员发现，无论是童年还是成年，曾经的逆境都不同程度地对大脑的健康状态具有一定预测力。

具体来说，童年时经历比较多逆境的人，在随后的岁月里会报告有更多的抑郁和焦虑的症状，如果是成年时经历比较多逆境，不仅抑郁和焦虑的症状更多，老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认知损伤。相关研究2024年5月发表在《临床心理学杂志》（Journal of Clinical Psychology），比较少见地为全面解释该类问题提供了证据。

这些数据主要来源于美国一项具有代表性的健康与退休抽样调查，研究始于1990年代初，其间历经多次调查，一直到2016年，仍记录有三千多名64岁以上老年人的情况。研究人员通过综合分析这些人曾经报告的童年、成年经历逆境的情况，以及一些精神和认知测试情况，最终发现了这些负面社会经历在几十年后对他们大脑产生的影响。

现实生活中的逆境多种多样，对每个人的影响程度也不尽相同。在该项调查中，研究人员询问了当时他们认为比较重要的几种逆境。比如，对于儿童，主要的逆境来自家庭和学校，包括父母的财务情况、个人学业情况；而对于成年人，逆境的形式更为多样，可能是个人的不幸、天灾人祸，也包括家人所遭受的疾病和伤害等。

统计显示，童年逆境更多表现为父母酗酒或吸毒、自己留级以及身体受到虐待，除此之外，家里因各类原因导致的经济条件不好，也较为常见，参与调查的人们在几十年后，依然记得这些事件给他们造成的打击。

源自童年的不幸

不过，有这些童年经历的人相比总的受访人数，占比并不算高，超过60%的人都认为自己没有这些童年压力，而过了18岁之后，人们反映的逆境类型就比较集中了，并且近八成的人都表示自己在成年阶段遭遇过较大的逆境。

其中，有超过35%的人都反映自己曾经历过伴侣或孩子患重病，超过五分之一的人都曾遭遇自然灾害，伴侣吸毒或酗酒，或者有接受医疗、食物救助的经历，经历过伴侣或孩子死亡的人数占比也分别达到约14%、17%，还有不少人自述有难忘的失业经历。

对比来看，耐人寻味的是，虽然研究调查中曾经历过童年逆境的人占比并不算高，然而，一旦一个人遭遇童年逆境，相比那些童年更幸福的人，他们在随后经历的成年逆境数量也会增加超过17%。这说明祸不单行，一个不幸的童年在随后大概率也会加剧成年不幸的风险，塑造出不幸的青年、不幸的中年，甚至不幸的老年。

而更关键是，通过大量精神健康和大脑认知的测量，研究人员可以尝试把这些逆境与未来大脑的状态联系起来，从而了解生命早期的逆境情况对一个人未来的精神和认知状况所具有的预测能力。

比如，研究发现，在童年时经历过两种以上逆境的人，相比那些没有经历过逆境、拥有幸福童年的人，抑郁症状的测量得分高出25%以上。说明这些人在后来有更多、更明显的抑郁症状，睡不好、沮丧、孤独，更可能对生活中的事情失去兴趣，也过得并不开心。而同样相比拥有幸福童年的人，有过一个或者两个以上童年逆境的人，在随后人生里测得的焦虑得分也分别高出5%、10%，这说明他们在随后的人生里更可能有较多紧张和害怕的体验，常担心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而与这种童年逆境的影响相比，成年时的逆境显然影响更大。最新的研究显示，参与调查的人如果经历了一个、两个或者三个以上成年逆境的话，相对应的，他们的抑郁测试得分会分别高出18%、24%，以及50%以上。同时，认知损伤的风险也会更高，在记忆、计算、注意力、语言、视觉空间能力等方面表现更差。

对于大脑健康风险的识别，这些跨越几十年的联系证据，实际上为人们评估风险提供了参考。包括医生、政策制定者，以及当事人自己，或许都可以通过这些压力事件的经历，来了解相关精神和认知健康的风险，甚至及时采取干预措施，减少人们来自人生逆境的负面影响。

苦难未必是财富

这种社会因素与健康之间跨越时间的关联，虽然看起来相距甚远，但其实并不少见。已有不少医学科学研究都证实了一个残酷的真相，那就是收入高更可能活得久。2021年，美国西北大学的研究人员还曾利用双胞胎和兄弟姐妹的数据研究过类似的问题，而结果表明，即便拥有相似甚至相同的基因，童年时拥有一样的成长环境，更富有的人还是会倾向于比他们更穷的兄弟姐妹活得久。

由此，一个人在中年时的财富情况，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预测未来的相对死亡风险和寿命。从财富状况到寿命，这中间其实存在着生活压力、生活方式、生活环境、医疗条件等一系列个体差异，可能也解释了财富与寿命之间的这种关联。在最新研究中，遭遇更多童年、成年逆境的人未来精神健康预期更差，这个过程中，逆境这一社会环境因素所起到的作用可能是类似的。

比如最新研究统计发现，经历童年或成年逆境的人更可能成为吸烟者，而吸烟者这个群体中，抑郁、焦虑和认知损伤等症状特别多。类似的，经历童年或者成年逆境的人也容易变得肥胖或酗酒，这些也都是很不健康的行为，可能因此对当事人未来的精神健康产生了负面影响。

童年逆境就像阻隔在成长道路上的一座座山，跨过去了可以登高望远，从此习得更多对抗挫折、适应压力的韧性，变得更强大，而一旦跨不过去，也可能坠入深渊，在脑回路里留下一个个功能性的伤疤，从而负面地伤及情绪控制和认知学习等能力，为此后人生里潜在的精神疾病埋下隐患。这是神经生物学家早已发现的大脑秘密。受生命早期逆境的类型、出现时间、持续时长等多重因素影响，苦难不一定会成为人生的财富，更可能成为人生走不出的噩梦，因而一般不值得歌颂。

虽然最新研究尚且无法证明逆境与抑郁等症状之间的具体致病机制，但研究人员估计，受这些生活压力影响，包括炎症反应在内的神经生物通路可能因此激活，使人们变得更警觉、冲动，但更加不愿信任他人，因而社交网更差，甚至对未来失去希望，养成一些不健康的生活习惯。与此同时，一些促发炎症的状态还可能危及大脑功能，加速认知下降和痴呆的出现。

扭转负面影响

不过，关于这种关联背后更确切的解释，未来仍需要通过更多相关研究来调查。除此之外，该研究其实还有其他明显的局限，比如，早年逆境的统计全凭当事人回忆，隔着几十年的时空，疏漏恐怕难以避免，更不用说一些遭受了极端逆境的人，可能早早地去世了，因而无法继续参与研究。

再者，对逆境的调查现在来看并不全面，像性侵、长期忽视等其他压力性事件并没有进行统计，逆境出现的时间和持续的时长也没有进行记录，而这些都可能会影响逆境所产生的实际危害。也意味着，目前研究所发现的逆境危害很可能是被低估的。2024年5月，纽约大学的研究人员通过分析大量血液DNA甲基化数据就发现，连遭遇歧视这样的社会经历也可能加剧生理衰老的进程。这些都凸显了在社会层面开展干预，减少逆境和逆境负面影响的必要性。

对于精神健康和认知能力的维护，教育就是一个已知的有利因素。最新研究中的数据也表明，当考虑了人们受教育的程度时，童年逆境与认知状况之间的关系就不显著了，有高中和大学以上学历的人所遭受的成年逆境数量也分别要比高中以下教育程度的人少16%和21%以上。结合以往的科学证据，这意味着教育有可能成为一个扭转逆境伤害的因素，一个成长环境不太理想的人，通过在日后接受更高层次的教育，有可能比成长条件更好但教育程度更低的人拥有更加积极的人生预期。

除此之外，参与体育活动更多的人报告的成年逆境也会更少，各式各样的体育锻炼，以及能够训练大脑的学习活动，对老年人而言，也是逆转认知能力下降的有效干预措施。至于从根源上减轻逆境的情况，在很多时候，这恐怕不是个人所能解决的问题，需要全社会共同应对，特别是完善一系列社会支持系统，包括心理上的援助和支持。根据目前的科学证据，这些社会心理干预措施对改善人的免疫和健康都有积极的作用。

南方周末记者王江涛

责编朱力远